图/文：刘孟全
说墨脱，不能不说墨脱的蚂蟥。
西藏墨脱地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其西、北、东三面被喜马拉雅山和岗日贡布山阻隔。穿越墨脱境内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帕龙藏布峡谷难以逾越，故此地素有“高原孤岛”之称。年，嘎隆拉隧道打通以前，所有与墨脱有关的事情，基本都得靠徒步。
千百年来通往墨脱的路，是一条人脚马掌踩踏、雪水乱石冲刷出来的崎岖山路。从公路的终点米林县派镇出发，到墨脱部队驻地，全长华里，人徒步往返一趟需要6天，约60个小时。
图注：战士在巡逻途中溜索桥、钻密林、过沼泽。
途中，既要翻越海拔米的多雄拉雪山，又要穿越海拔几百米的原始森林，还要跨过40多条急流飞瀑，攀爬20多处悬崖绝壁和被称为“生死墨脱路”的“老虎嘴”。沿途没有村庄、没有人烟。
多雄拉人称“鬼门关”，每年只有6月至9月能通行３个月。即使在能通行的3个月内，人畜也必须赶在午饭前翻越多雄拉。许多官兵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翻过多雄拉，进入汗密亚热带密林，就是有名的蚂蟥山。我在墨脱边防蹲点时，一位老兵告诉我，有一次他带着一条军犬经过这里，军犬竟被蚂蟥活活叮死，仅狗鼻子里就拽出23条蚂蟥。有的战士经过这里，背心被蚂蟥叮成网状。我进墨脱时，经过一片蚂蟥区，虽然穿了高腰胶鞋，打了绑腿，蚂蟥仍能通过缝隙钻进肉里。
边防战士被拇指般粗的蚂蟥叮咬。蚂蟥爬到人的身上吸血时，并不容易察觉，等到发觉时已吸饱了血。
战士的脖子被蚂蟥叮咬后的痕迹。战士们巡逻归来，人人身上都留下这样的痕迹。
高强度的行军让官兵疲惫不堪，任凭蚂蟥叮咬。途中休息，战士黄永光从腿上拽下大大小小的一把蚂蟥。一共有多少只？他懒得数，一把丢了。
年7月，墨脱县人武部参谋格列上尉的妻子次央，为了给丈夫一个意外的惊喜，独身一人闯墨脱。她手拄拐杖，徒步跋涉多公里的崎岖山路，穿越原始森林，越过沼泽地、蚂蟥区，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饿了，抓把雪充饥；渴了，仰天喝几口雨水；困了，找个崖洞歇歇。第5天，当她终于见到丈夫，高兴得一头昏倒在地上。格列上尉抱着昏迷的妻子，见她全身上下穿着一件被荆棘剐得破烂不堪的衬衣和一条沾满血迹的短裤。
出发时带的行李早已扔光了，但她手里仍攥着带给丈夫的两条“红塔山”香烟。在为她换衣服时，格列发现在她血肉粘连的身上，竟吸附着47条吸饱鲜血的蚂蟥。格列禁不住大哭。
战士的腿脚被蚂蟥叮咬后，血流不止。每名墨脱军人的腿脚，都这样伤痕累累。
年，为改善边防基础设施，上级拨款上千万元，决定修建营里通往某山口的巡逻道。这条巡逻道要经过4公里沼泽地、3公里悬崖、4公里原始森林，而且沿途气候炎热，毒虫、毒蜂、蚂蟥成群。然而，招标公告贴出去以后，没有一家公司敢竞标。原因无它：这样的活太难干、太危险。
我在路上用手机拍到的毒蛇。
对边防军人来说，墨脱不仅是蓝天白云雪山峡谷丛林美景，更是风险、是牺牲，是吃不了一顿好饭，睡不上一次好觉，是风湿、是关节炎、是疟疾、是脸蜕皮、是皮肤化脓等职业病。
如果说边防是民族利益的“银行”，那么墨脱军人投入的“本金”就是青春和生命，支取的利息只能是国家和民族利益。
这张照片可能让你不适，但墨脱军人早已习以为常。因为路太远太险，每次巡逻回来，都有官兵的脚趾甲走掉了。
还有很长的路，骡子就走不动了，战士把省下的水先喂骡子。
“墨脱再苦，只要我们不懈奋斗，就能把苦日子变成甜生活。”这些年，“墨脱戍边模范营”官兵以战天斗地的豪情，改写着“雪域孤岛”的历史。
墨脱军人的宣言，时常在我内心回响。他们鼓励我追求更饱满的意义，引领我走进更丰盈的人生，并把砝码添加在价值天平上属于精神的那一端，提示我回答生命的考题——
你既然活着，是否能像墨脱军人那样付出你的劳动，使我们的国家一天天变得更加美丽？使我们的民族一天天变得更加强盛？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你做了什么？
在祖国母亲68岁的日子里，她有一群英雄儿女默默战斗在墨脱。那里没有电影院，没有妈妈做的可口饭菜，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王者荣耀，但那里有一片美丽神圣的江山沃土。
所以，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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