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王维的这首著名的《使至塞上》让今天的我们对于盛唐时期的西北充满了无限的遐想,进取的精神、无畏的冲杀、迷蒙的西域文化无一不在今人的梦中出现。
然而在安史之乱后,由于内乱和吐蕃的压迫,中原封建王朝失去了对于西域的掌控,后世宋代的孱弱甚至让中原势力退出了河西走廊,西域在短暂的元代也被几大蒙古汗国所瓜分。
直至明代,中原王朝才有限地掌控住西域,但这时的西域在文化上已经伊斯兰化,在环境上已经沙漠化,那时的明人所看见的已经不是汉唐时期多彩的西域歌舞,而是漫天的黄沙。
与此同时,中东强国的兴起也让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接近断裂,随着以哈密卫为代表的明西北卫所的不断内迁,西北再一次消失在了中国的版图之上。
中原王朝真正重新控制新疆是在清代乾隆之后,这历经了清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帝王,进行了大大小小数次战争,既有康乾时期的积极攻略,亦有雍正时期的收缩,终在乾隆之后正式控制了新疆。
处于上升时期的清朝如此难以控制新疆的原因是此时在中亚地图盘踞着一个强大的汗国——准噶尔汗国,它在明代有着更让人所熟知的名字——瓦剌,其在中亚根深蒂固,势力强大。
今天的我们所熟知的清康雍乾时期的战争,无论是康熙的亲征准噶尔,还是雍正的平定罗布藏丹津,或是乾隆皇帝十全武功中的平定准噶尔达瓦齐部之战、平定准噶尔阿穆尔撒纳之战大都是发生在西北的,这也说明西北在清前中期的重要地位。
战争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不是如打斗般的纯蛮力的对抗,而是综合国力的抗争,要维持军队的战斗力,首要的就是军饷与军粮,清代的许多战争都发生在西北或西南,其周边大都是荒漠或粮食生产效率低下的盐碱地,无法就地征粮。
军粮在筹措后需要运往前线,这时陕西省就成了重要的中转中心,与此同时陕西地区统辖军粮事务的督粮道也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对于其职能的讨论也引出了本文的主题——清朝陕西督粮道职能探究。
一、陕西督粮道的设置及发展历史
“道”作为行政单位最早出现在西汉,其往往设置在西汉统治区域内少数民族聚集的区域,与当时的县是平级的行政单位。
在之后的各代偶有废立,直至北魏末期,天下大乱,北方进入了各路诸侯争霸的环节,为了军事征伐的需要,设立了行军道,长官统领行军路线上的州,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唐太宗时期征讨突厥时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李靖,之后的元明时期也均设有道,不过行政意义和前代已经大有不同。
元代的道分为三种,宣慰司道、廉访司道、广教府道,它们之间的行政职责各不相同,这里不再赘述,明代的道分为两种:参议道、副使道,本文所讨论的督粮道也是在此时出现的,其属于参议道。
清代的道较明代职责范围已经大大削弱,不过督粮道却作为行政部门被保留下来。
清代的督粮道按职责被划分为两类——督粮道与粮储道,其中督粮道主要设置在有漕运的省份,负责漕运的具体事务如河南山东湖北地区的督粮道;而粮储道则设置在不经过漕运的省份,如陕西,故陕西督粮道的正式名称应为陕西粮储道,不过历史典籍中多记载为陕西督粮道,故本文以陕西督粮道称之。
二、清朝陕西督粮道职能探究
陕西的督粮道最早设置于明代,在清代继续沿袭了明代这一官职,但具体职责有所变化。
《清朝文献通考》载:“布政使左右参政、参议曰守道,每省无定员,粮储、屯田、清军、驿传、水利各以其职为名。设按察使副使、佥事曰巡道,每省亦无定员,提学、兵备、清军、巡海、水利、屯田、驿传、盐法诸道,各以事设各省要地。”
从上文的记载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清代的陕西督粮道的主要职责还是粮储事宜,却又不单限于粮食的征集与储存,还负责屯田、驿传、水利等其他事务,除此以外,在钱粮的利用方面也有许多划分。
1、陕西督粮道在财政方面的职责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国,在正处于工业化尚未进行的封建社会的清代,粮食税收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地方政府亦是如此,陕西督粮道掌控了当地的粮食的收缴与存储的权力,自然而然地就掌控了地方财政,因而在支出方面也有着相关的职责。
首先是对于地方府库的监督权,陕西督粮道负责当地的粮食相关事宜,自然有义务监督各地府库的粮食入库的真实情况,这一职责在历史记载中也有所体现。
康熙十一年规定:“州县侵挪钱粮,司道府官本年及次年查出者免议,如迟至三四年始行查出者,仍照失察例议处”,这个记载明确规定了陕西督粮道具有监督地方府库的职责,并且对失职者会予以处罚。
除了监督外,其还有盘查的义务——《清会典》中明确规定各府道员,尤其是督粮道和驿传道具有盘查仓库钱粮、责成藩司的职责。
在历史上也有官员执行此职责的记载——顺治十一年,李起龙任陕西督粮道,其宦迹载:“甲午,升陕西西督粮道,严禁包纳,慎简仓官,逐厌盘查,缮造清册。任事一载,樊绝风清。乙未,升陕西按察使,一年中问结百余案”。
既然有所职责,则必定有失职的官员,清朝对于失职行为的处罚也很严重,“各府存库钱粮,责成各道,令每年岁终亲往盘查。如无亏空,即具保结申送巡抚。倘保结之后,仍有查出亏空者,该抚题参。将藩司各道皆照例革职分赔。”
除了监视与盘查地方府库外,陕西督粮道还具有承办过省客人起居的职责。在《道咸宦海见闻录》就记载有:“遇有过客,皆系粮道承办。西安地当孔道,西藏、新疆以及陇、蜀皆道所必经。”
这在今人看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在当时,这对地方政府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从下面的历史记载中就可见一斑,“如口外驼马章京,粮饷章京,官职虽微,必持城里大人先生书来以为张罗计,道中送以四菜两点,程仪一二十金,或四五十金不等。”
即使是很小的官员,接待的标准也有数十金之巨,品级更高者甚之,且在照顾过往官员的饮食起居外,督粮道还需给予其盘缠等杂务支出,负担非常大。
若是这些花费真正用在了过往官员的衣食住行上也无可厚非,今人也只能感慨封建社会官员的待遇之厚,然据遗留下来的历史记载观之,事实并非如此,众多钱财的归属都是不明的,笔者猜测大都被别有用心之人中饱私囊了,故地方财政经常因此而出现亏空。
2、陕西督粮道在军事上的职责
在文章的开始笔者就指出了陕西在清代特殊的战略位置——中转集合军队,连接西南与西北,为清朝对于西南西北用兵的根据地。陕西督粮道因此在军事上也有所职责,陕西督粮道在军事上的职责分为战时与非战时两类。
前文讲了陕西独特的战略地位,故除了战时军队的大规模集结外,在平时亦有部分军队驻扎与此以备调动。这时,陕西督粮道的职责就是负责供给这些军队的饮食供应。
在陕西驻扎的为绿营兵与旗兵,旗兵为满清入关前的军队,主要为满人,而绿营兵是满清入关后收编的前明军队和起义军,主要由汉人组成,这些军队常年驻扎在陕西地区防备西北战事。
“此官收支兵粮,是其专赉,而辖境公事甚简,道有东西两仓,自五月开征至次年奏销时埽数,计征米豆麦石二十万石,满营兵粮系每月支放,绿营兵粮系四季支放,每年约共放粮十九万有奇。”
从这个记载可以了解到每年驻军的粮食损耗也是巨大的,旗营与绿营军粮发放的形式也不尽相同。
“满营兵粮系每月支放,绿营兵粮系四季支放”,且旗营的待遇也较绿营更为丰厚——“且领月粮本应大米、小米同时发放,但将军因大米贵小米便宜而只收大米。至于绿营兵,则按例发放麦豆即可。”
旗营因为为满族军队,在入关后较为跋扈其长官在领取军粮时也难以应对,“若将军稍有挑剔言语,旗弁必仗势滋闹,是以粮道必应酬将军者,畏其从中作梗也。”陕西督粮道的官员经常在此处作难。
战时陕西督粮道的职责就更为重要,因为陕西西接陇西,南联巴蜀,北承河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军队常常在此集结,故此时军粮大事的筹集也交予陕西督粮道之手。
在历史上也有关于此类事件的记载:“顺治二年16姚黄、张献忠盘踞四川,军队征缴,粮食急需,朝廷便已派陕西督粮道董应徵到河西去采买军需”,“仍委督粮道韩志道驰赴汉兴一带,就近督催”。
无论是清前期的对于农民起义军的作战,还是中期对于青海与新疆的用兵,陕西督粮道在后勤供给方面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3、陕西督粮道的行政职责
这项职责是令笔者所诧异的,一般来说,像督粮道这种专职部门是不负责地方的行政管理的,前文所提到的陕西督粮道对于地方府库的监察职责是源于其专职之事务——粮食在古代的特殊地位,至于其对于地方的行政权力就让人难以理解。
陕西督粮道的行政管理范围在清代的各个历史时期不尽相同,常有所变迁,如康熙时期便已命陕西督粮道掌管西安、延绥、凤翔、汉中、兴安这四府一州,在雍正时期陕西督粮道增加了乾州、邠州等直隶九州,而在乾陵时期督粮道辖区范围缩减,局于西、乾二州,其后的各时期亦有变迁。
4、陕西督粮道的其他职责
陕西督粮道兼具其他职责并不是特例,与其同类型的盐铁诸道也有类似的职务分配。
具体来讲,督粮道有维持驿传,兴修水利,辅收盐税的兼职,“至督粮、驿盐、潼商、汉兴四道所属,俱有水利,似应一体兼衔办理,换给关防,从之”,从这一历史记载上也可以验证这个说法。
总结
中国古代的官职体系极为复杂,道作为其中的一个小的分支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于其设置历史的探究有利于今天的读者了解古代的官僚体系。
而对于督粮道在财政,军事,行政等具体方面的不同职责探究有利于读者理解古代官员的行政内容,同时也体现了古代官员的设置具有一定的灵活性。
参考资料
《清朝陕西督粮道职能探究》